外语学人 | 常晨光：忆韩礼德教授

外语学人 | 常晨光：忆韩礼德教授

世纪中大，山高水长；百年外语，积厚流光。值此百年校庆之际，学院设立“外语学人”栏目，并诚意向海内外校友邀稿，分享您与老师、学院的故事，回忆在中大学习和成长的美丽时光，共同书写属于外院人的百年华章！

忆韩礼德教授

文 | 常晨光

韩礼德教授（1925-2018）是当代杰出的语言学家，他创立的系统功能语言学是当今最具影响力的语言学流派之一，为诸多领域的研究提供了理论支撑和指导。正如英国语言学家 Ronald Carter 教授所说，在这个“大师”被滥用的年代，韩礼德教授才是真正的“大师”。

青年时代的韩礼德

韩礼德先生与yl6809永利官网有很深的渊源。上个世纪 40 年代末，先生曾在康乐园(当时的岭南大学校园) 师从王力先生从事方言调查研究，但他再次回到康乐园却是在半个世纪后的90年代末。1999年，在黄国文教授的策划和组织下，yl6809永利官网举办了“语篇与语言的功能”国际会议，韩礼德教授和国内外功能语言学界多位知名学者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取得了圆满成功，yl6809永利官网的功能语言学研究也开始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注意。

岭南大学陈序经校长为韩礼德出具的证明

韩礼德先生对yl6809永利官网康乐园情有独钟，他从1999年起几乎每年都会来到yl6809永利官网，我也因此有幸跟他有比较多接触的机会。我 2000 年开始师从黄国文教授攻读博士学位，博士论文也有幸得到韩礼德教授的指导。先生和夫人哈桑教授来到中大讲学，有时是短暂住上几天，有时逗留的时间会更长些。每次韩礼德教授都会与博士生单独见面，听取他们的研究计划和进展。记得在 2003年的一次论坛上，先生鼓励我和我的同学尚媛媛上台介绍我们自己博士论文的研究。在大师面前，我讲得战战兢兢，但先生听得非常认真，给予充分鼓励和肯定，同时也提出具体修改建议。对我而言，在博士论文快定稿的时候，有幸再次聆听先生的指导的确是莫大的幸运。

先生对中大博士生的指导一直延续到2015年先生最后一次来访，因此学院数十名博士生曾得到他的当面指导。韩礼德教授有惊人的记忆力，他甚至记得大多数同学的名字。后来我发现他随身带着一个小笔记本，每次跟同学交谈他都会做详细的记录，他对学术研究一丝不苟的精神令人钦佩。

从2001年起，黄国文教授发起举办功能语言学学术活动周(Systemics Week)，邀请国内外知名学者来参加学术活动周的活动，韩礼德教授也多次参加。目前，功能语言学学术活动周已成为具有广泛影响的全国性学术活动，每年由国内不同院校承办。2003年韩礼德教授夫妇在广州住了一个多月，当时 “非典”闹得人心惶惶，国内外很多学者担心他们的健康和安全，经常打电话向黄国文教授询问他们的情况。韩礼德教授却处之泰然，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地铁逛广州，经常带着地图，自己去走街串巷，寻找自己当年在广州的记忆。他和夫人哈桑教授还与我们一起去爬白云山，从广外到云台花园十几公里，很多年轻人也觉得吃力，两位老人却能轻松完成整个行程，令人不得不佩服他们旺盛的精力和充沛的体力。在这期间，我也有幸听到先生回忆起他早年在康乐园学习的时光。他不止一次讲起当年协助王力先生从事广东地区方言调查和语音分析的工作经历。那时的钢丝录音机使用不方便，而且容易断线，所以当时他房间里到处是一团团的钢丝“线球”。1949 年广州解放时，他曾写过一篇庆贺的文章，发表在本地的一家报纸上，可惜他已记不清具体哪家报纸，我也一直没能找到这篇文章。

韩礼德教授2003年在yl6809永利官网

韩礼德教授对yl6809永利官网功能语言学研究机构的成立和学术出版均给予大力支持。2003 年yl6809永利官网率先成立“功能语言学研究所”，2013 年成立“韩礼德语言学文献中心”。从 2006 年起，yl6809永利官网功能语言学研究所开始主办“功能语言学与语篇分析”高层论坛(Symposium on Functional Linguistics and Discourse Analysis)，论坛的名称就是先生提议的。韩礼德教授本人通晓汉语，非常清楚中国系统功能语言学研究的状况，但他同时也指出，国际功能界很多学者仍无法了解中国学者用中文撰写的学术论著，建议我们设法把这些成果介绍出去。正是在他的建议下，从 2009 年起，yl6809永利官网功能语言学研究所开始编辑出版《功能语言学年度评论》，由黄国文教授和我任主编，其中一个栏目是Annotated bibliography，将国内学者的论著的英文摘要收集在一起，供国外学者参考。韩礼德教授在多个场合提及这个出版物，认为它为功能语言学领域的学者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学术交流平台。

《功能语言学年度评论》

2013 年，第 40 届国际系统功能语言学大会在yl6809永利官网召开，韩礼德教授作为特邀嘉宾在大会上做主旨发言，并参与讲习班的教学工作。大会上我们还举行了yl6809永利官网韩礼德语言学文献中心( M．A．K．Halliday Library) 的揭牌仪式以及国际期刊 Functional Linguistics ( 《功能语言学》) 的首发式。韩礼德教授欣然答应担任文献中心和期刊的学术顾问。他还将自己的部分图书和手稿捐给了文献中心，亲自为《功能语言学》撰写了“That ‘certain cut’: towards a characterology of Mandarin Chinese” 一文，刊登在期刊的首期。他的书稿 Aspects of Language and Learning 也交由黄国文教授和我主编的系列丛书The M．A．K．Halliday Library Functional Linguistics Series ( Springer) 出版。

韩礼德教授著Aspects of Language and Learning

韩礼德教授为人儒雅、宽厚，是一位慈祥的长辈。他平易近人，丝毫没有语言学大家的架子。这一点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深有体会。先生每次做完讲座都会有很多学生围上去问问题、要签名或者合影留念，他总是和蔼可亲地面对大家，从来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他的宽厚、宽容也体现在他对待学术圈的同仁上。国际功能界不乏“有性格”之人，韩礼德教授都能宽厚待之。对于不同的学术观点，甚至是批评他的观点，先生都能宽容，因此他能够将功能界的学者团结在他的周围。

韩礼德教授热爱中国，与中国有不解之缘。2013 年 9 月下旬，我和黄国文教授陪先生去湖南访问。在湘潭大学讲学时，先生提出想去毛泽东主席故居参观。因黄国文教授赶回广州参加公务活动，我和先生的儿子 Neil 陪韩礼德教授一同前往。在博物馆里，先生对每一件展品都看得很仔细，尤其是在看到毛主席学外语用到的材料时，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途中，先生谈及他上世纪 40 年代中期在英军做情报工作的经历。他回忆说，当时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情报他都能接触到，通过对比，他发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性，确信这是一个真正为中国、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政党。事实上，中国革命和马克思主义思想对先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包括他后来积极参与英国马克思主义语言小组的活动，提出“适用语言学”的思想，强调将语言学应用于其社会环境之中的重要性，应该把语言学当作一种干预方式，进行批判性社会活动，注重语言学和语言学家的社会责任，等等。他自己的职业生涯也因为他的信仰受到影响，包括获聘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语言学系教授、系主任后被加拿大政府拒绝入境签证。

韩礼德教授在毛泽东同志故居前

韩礼德先生最后一次来yl6809永利官网是在 2015 年 4 月，适逢先生从事汉语教学与研究70周年，yl6809永利官网联合国际汉语学院专门举办了一期高层论坛以示庆贺。他原本计划在中大访问两周，除论坛外我们还安排了一系列学术活动，遗憾的是，因他夫人哈桑教授病情恶化，他不得不缩短行程，提前回悉尼。

哈桑教授去世后，韩礼德先生身体也大不如前。因抵抗力下降，他生命最后几年一直受带状疱疹的困扰。2016 年初，我到 Macquarie 大学参加纪念哈桑教授的研讨会期间，曾和同事 Wendy Bowcher 教授到他家里拜访，先生身体已经比较虚弱，行动缓慢，但精神尚好。

2016年在韩礼德教授悉尼家中

最后一次见到先生是 2017年7月在澳洲 Wollongong大学参加第44届国际系统功能语言学大会期间，我和戴凡教授到老人院看望他，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大部分时间只能卧床静养了，实在令人心酸。先生委托戴凡老师写他的传记，2018年初，我们还一起商量去悉尼看望先生的计划，没想到还是太迟了，韩礼德先生于2018年4月15日仙逝。

戴凡、常晨光合编《韩礼德与yl6809永利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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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常晨光

供图：常晨光

校对：冯羽轩

排版：李梓翊

初审：庄坚彬

审核：黄源穗

审定发布：常晨光、于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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